金牌投资人-成王败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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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诚托着下巴,盯住方玉斌:“你的来意我明白了。但你为什么这样做,依旧令人费解。你又要帮我,又要替费云鹏解套,自己想要得到什么?”

    方玉斌笑起来:“过去我眼中的商场,就是个争斗场,一定要把对手摁下去,自己才能出头。最近我读书,很欣赏一句话——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语出《老子》。”王诚立刻说道。

    “是的。”方玉斌说,“把对手赶尽杀绝,你未必就能成功。给对手一条活路,未尝不是给自己下了一步活棋。我是在帮费云鹏解套,但也是替所有人解套。海丰银行一旦垮掉,中小股东的投资血本无归,许多人因此失去饭碗。这样的局面真是好事?只要自己稍微努一把力,或许能避免一场悲剧,何乐不为。”

    方玉斌又说:“如果说私心,也有那么一点。海丰银行出了事,会形成一股巨大的冲击波,包括星阑资本、亿家金服都会受到拖累。尤其是亿家金服,已经充当了费云鹏等人的资金管道,有洗不掉的干系。宋长海大概觉得,海丰银行是自己的孩子,宁可杀掉孩子也不能给别人。我却认为,星阑、亿家有自己的心血,无论我在或不在,都希望它能蒸蒸日上,最起码不要毁于一旦。”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话说得多好。”王诚说,“你看上去什么也不要,但最终会得到得最多。你刚才从道义与现实层面分析了费云鹏,我也替你分析一下。讲道义,你帮了所有人,所有人理应回馈;讲现实,你搭建了一个让所有人合作的平台,大伙离不开这个平台,自然也就离不开你。”

    “譬如说我吧,”王诚又说,“假若同意了你的计划,星阑资本董事长的位置还能不还到你手上吗?星阑资本是海丰银行的股东,要接下费云鹏手里的股权,只能利用星阑资本这个平台。你是计划的制订者,自然也是最适合的执行者,因为只有你,才能将所有细节与步骤了然于胸。”

    方玉斌说:“那是别人考虑的事情,我不替他人动脑筋。”

    王诚站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突然,他停下脚步,转身说道:“我准备接受你的建议。”

    “谢谢!”方玉斌微笑道。

    王诚说:“既然咱们重新合作,你现在就得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方玉斌问。

    王诚说:“尽量说服宋长海,让他把引爆炸弹的时间延后。这枚炸弹必须爆,而且得炸响。黄文灿不进去,费云鹏就不会被套住,我们连跟人家合作的机会也没有。但是,炸弹也不能现在就引爆。我需要时间去组织资金,费云鹏手里的海丰银行股权不是小数目,即便对于千城这样的企业,账上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现金。”

    王诚加重语气:“我可以去接盘,但前提是不能崩盘。对于时间差的运用,必须精准无误。”

    方玉斌说:“我可以去试一试。”

    5 世上真是傻子太多,骗子都不够用了

    黄文灿的老伴,或是叫前妻,一大早从卧室里走出来,只见黄文灿坐在客厅沙发上,烟灰缸里的烟头堆积成了小山。“刘老师,你起来了。”黄文灿侧过头,淡淡说道。

    刘老师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黄文灿说,“我回来得有些晚了,就没有打扰你。”

    刘老师坐到沙发上,说:“我不知道你会回来,早早休息了。况且,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

    黄文灿说:“自己的家,干吗不回呢!”

    “名义上的家。”刘老师纠正道,“咱们离婚很多年了。之前为了孩子,也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一直演着戏。宋长海的举报信,把咱们的戏戳穿了,所以也没必要再演下去。最近几周,你到北京来,不就从没回来过吗?”

    “这个老宋,从不知成人之美,让人无可奈何。”黄文灿苦笑着。宋长海的第一封举报信,让自己不得不将个人隐私和盘托出。虽不情愿,却也化险为夷。只是如今,这一切都不再重要。

    黄文灿又说:“不管怎么说,毕竟在这里住了好些日子。昨晚和人谈完事,几乎是一种习惯,不知不觉就来到这儿。”

    刘老师问道:“回来还习惯吗?昨晚睡得好吧?”

    黄文灿摇头说:“一切如常,哪有什么不习惯。只不过昨晚不想睡觉,在客厅里坐了一宿。”

    刘老师大概知道,自己的前夫遇上烦心事了,但她对此毫无兴趣,只是点了点头,问道:“什么时候去西海?”

    “一会儿就走。”对于前妻的冷漠,黄文灿既不意外,也不懊恼。

    “一路顺风。”刘老师说。

    “谢谢。”黄文灿说,“今天你起来得很早,是要去学校吗?”

    “是。”刘老师说。

    “讲什么呢?”黄文灿又问。

    “《桃花扇》。”刘老师答道。

    眼见前妻的回答言简意赅,黄文灿知道人家并不想同自己聊下去。他起身告辞,嘴里念叨起《桃花扇》中的名段:“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几十年,即便没有真爱,也一定有缘分。否则,前妻为何偏偏今天去课堂上讲《桃花扇》,用这部充满悲剧主义的文学巨作来为自己送行!

    秘书早已等候在楼下,见到黄文灿,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黄文灿却觉得秘书的眼光有些异样,上车前那一刹那,突然停住脚步,问道:“你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秘书一脸迷茫:“什么消息?”

    “没什么。”黄文灿钻进轿车。他很快意识过来,并非所有人都是费云鹏,他们不可能拥有那样强大的信息搜集能力。昨晚的事,许多人一定还毫无所知。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用不了多久,他们便全会知道。也许是明天,也许就是一会儿。

    昨晚,正在京城一个饭局上的黄文灿接到费云鹏的电话,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让他立刻赶过去。

    见面之后黄文灿才知道,此事对于自己岂止十万火急,简直是灭顶之灾。费云鹏透过特殊渠道,得知了宋长海第二封举报信的内容。私分公款,证据确凿,宋长海还把自个儿搭进去,义无反顾地充当起污点证人。

    除了惶恐,黄文灿更无比惊讶。宋长海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过去只知道他身体残疾,莫非脑袋也坏了?为了扳倒黄文灿,他不仅拉上整个海丰银行管理层陪葬,更把利刃刺向自己胸膛。

    “宋长海不是一个人!”从昨晚到今早,费云鹏的话一直萦绕在黄文灿耳旁。费云鹏讲了一则猎人与狼的故事——一个猎人在追捕恶狼时,不慎与狼一起掉入草原上的陷阱。猎人与狼的脚都被陷阱里的夹子夹住,猎枪落在一旁。如果狼先挣脱夹子,一定会咬死猎人;而猎人率先打开夹子,捡起枪就能要了狼的命。无奈夹子太紧,猎人与狼一时都无法脱身。此时,惊悚的一幕出现。狼转过身,露出锋利的牙齿,咬向自己的脚。狼为了取胜,决定自断一足。猎人意识到情形不妙,也狠心咬自己的腿。可仅仅几下,剧烈的疼痛让猎人停了下来。人性与兽性不可同日而语,人终究不是狼。最后,狼咬断了自己的脚,一头扑上来,结果了猎人的性命。

    讲完这个故事,费云鹏长叹一声:“黄文灿已经是个坏人,而宋长海却是一头狼。从前,你没斗赢他,如今也一样。”

    汽车驶抵首都机场,秘书早已在网上办好登机手续,黄文灿过了安检口,进入贵宾休息室。一夜未眠的他有些困了,便叮嘱秘书道:“我休息一会儿,起飞前叫我。”说完,他扯过一张报纸,遮住自己的脸。

    不一会儿,黄文灿便昏睡过去。他仿佛离开了机场贵宾室,眼前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昨晚的故事又出现在梦境,自己就是那个猎人,对面的恶狼正在撕咬狼腿,满口是血,样子狰狞恐怖。不好!狼已经咬断了脚,一跛一瘸走来,目露凶光。

    黄文灿惊醒过来,发觉遮在脸上的报纸被人拿开。他揉了揉眼,发觉站在面前的不是秘书,而是一名身穿制服的男子。“你就是黄文灿?”对方的语气威严而冷酷。

    好快呀!黄文灿心中感叹。他缓缓站起,说道:“我就是。”

    黄文灿在首都机场被带走后两个小时,方玉斌就接到苏浩的电话。苏浩说,宋长海今天一大早也被人从北京的医院请去协助调查,西海警方还控制了海丰银行多名高管。

    方玉斌大吃一惊,问道:“宋长海不是答应过我,出院以后才递举报信吗?”

    苏浩无奈地说:“他是答应过你,但谁知道他突然变卦。这次递举报信,他连我都瞒着。”

    方玉斌知道,不按牌理出牌的宋长海,不仅让整个牌局彻底翻转,也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他说:“事情已经出了,埋怨宋长海不守诺言也没用。我这就跟王诚联系。”

    拨通王诚的电话,几乎就是把与苏浩的对话重演了一遍。王诚吃惊地问:“宋长海不是答应过你,出院以后才递举报信吗?”

    “他是答应过我,但谁知道他突然变卦。”方玉斌说道。

    人在国外的王诚决定改变行程,立即飞来上海与方玉斌面商对策。

    王诚乘坐的航班尚未在上海落地,燕飞便从上海出发,启程赶赴北京。他自然也得到黄文灿被带走的消息,急着去北京找费云鹏、伍俊桐商议。

    燕飞下了机场高速,在三元桥附近的一家酒店见到伍俊桐。燕飞问:“费总呢,他怎么没来?”

    伍俊桐说:“下午有一场东亚地区投资论坛,费总出席论坛去了。晚上他还要设宴款待论坛嘉宾。”

    “他倒沉得住气。”燕飞摇头说。

    “不然要他怎样!”伍俊桐说,“整日愁眉苦脸,惶惶不可终日?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得沉住气。”

    “到底怎么一回事?黄文灿为什么被抓?”燕飞问。

    伍俊桐说:“这事费总也是昨晚得到的消息。宋长海那个老乌龟王八,见举报黄文灿包养情妇扑空,就翻出了私分公款的旧账。他这是不要命的打法。当年宋长海是银行董事长,私分公款就是他领头的,钱也数他分得最多。”

    “这个老杂毛!”燕飞一拳捶在茶几上,接着又挠头说,“越是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才越是要人命。事情是他一手策划,所有细节清清楚楚,黄文灿怎么抵赖!”

    “是啊。”伍俊桐说,“然而不幸中的万幸,咱们的事宋长海只字未提,大概他也不清楚。”

    燕飞摸出烟点上,接着说:“其实宋长海提或不提,对我们差别不大。”

    “怎么说?”伍俊桐也掏出一根烟。

    “你想啊,”燕飞说,“黄文灿的董事长肯定当不下去了,他可是整个计划的核心人物。没有他,海丰银行的钱能源源不断流出来,再让咱们转过头去收购银行股权?不管谁接任董事长,且不说翻旧账,起码不会继续贷款给咱们。当初的计划,注定是流产了。”

    “这倒是。”伍俊桐大口吸着烟,一脸愁容。

    “这还是最好的结果。”燕飞说,“你有没有想过,像宋长海这种老狐狸,没准早就知道咱们的计划。现在不提,只是一种策略,先用一个确凿的案子,把黄文灿弄进去,再顺藤摸瓜查其他事。”

    燕飞又说:“到时,咱们就彻底完蛋。黄文灿的今天,就是你我的明天。监狱里的牢饭,可不好吃!”

    伍俊桐双目无神,坐在椅子上发愣,直到烟灰掉落,弄脏了衣服,才站起来抖了抖。燕飞问道:“如今这局面,费总什么看法?他是老大,得给我们指条路。”

    伍俊桐说:“费总的意思,静观形势发展。但他也提到,实在风声太紧,我和你可以出去避一避风头。”

    “避风头?怎么避?”燕飞冷笑一声,“兜里没钱,到哪儿都是叫花子。西方资本主义世界,可比咱这里现实得多。”

    “这个你不用担心。”伍俊桐说,“有费总呢,他会不管咱们?即便出去了,他也会安排人接应。”

    “扯淡!”燕飞心中骂道,不知伍俊桐是榆木脑袋还是当久了狗,失去了一个人该有的正常思维。假若费云鹏可靠,老子当初就不会流落异乡成为孤魂野鬼。

    燕飞缓缓说道:“老伍,靠谁也不如靠自己呀。费总如今是荣鼎的董事长,还能罩着咱们。万一海丰银行的事闹大了,他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到时还能管咱们?”

    “这个我也担心过。”伍俊桐续上一根烟,“但往细处想,只要咱们一走,费总也就安全了。将海丰银行的钱翻来倒去的,是我控制的几十家空壳公司,任你怎么查,也和费总不沾边。我一走,这事就没人说得清。”

    燕飞真想一耳光扇过去,当狗当到这份上,真奇葩!燕飞耐住性子,说:“你有没有想过最坏的一种情形,我俩一走,费总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让咱们把黑锅背到底。到时,他舒舒服服在国内当董事长,咱哥俩就成为红色通缉令上的人,整日亡命天涯。一开始,费总或许还能暗地里施舍点散碎银两,到后来弄烦了,人家干脆雇几个杀手,来个一劳永逸。”

    “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伍俊桐语带责备,“我跟了费总几十年,知道他的为人,事情绝不至于如此。况且事到如今,我们除了死心塌地跟着费总,根本没有第二条路。”

    燕飞彻底无语了。在他看来,世上真是傻子太多,骗子都不够用了。来北京之前,燕飞其实有自己的想法——说服伍俊桐,两人将公司账上的钱一齐卷走。从此天涯海角,幸福终老,岂不快活?

    瞅着伍俊桐不开窍的样子,燕飞心想,不必再对牛弹琴了。他端出自己的备案,说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费总让咱们出去躲一躲,当然得听他的。此事宜早不宜迟,得赶紧动身,免得夜长梦多。”

    伍俊桐说:“我把手头的事处理一下,明天就飞去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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