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投资人-见猎心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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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典故中的公公是谁,有人说是苏轼,有人说是他的政敌王安石,还有一说是另有其人,反正谁也弄不清。这便是苏浩所谓的泼脏水。在他看来,文人相轻,甚至还会给对方编排段子,把压根没有的事说得活灵活现。

    方玉斌插话说:“文人之间难免互相看不顺眼,尤其在北宋时,国家太平久了,文人们编个段子,讽刺挖苦一下,也不奇怪。到了南宋,山河破碎,文人就没有这等闲情逸致了,他们笔下随处都是慷慨激昂的家国情怀。”

    费云鹏抿了一口红酒,说:“我倒是喜欢北宋的词人,彼此挖苦几句,旁人也能看个乐子。南宋那些看似大义凛然的爱国词人,或许还不如北宋。”

    南宋时期,朝廷偏安江南,面对北方强敌的铁蹄,那些壮怀激烈,渴望北伐中原,光复故国的诗词,堪称中国文学史上的一座高峰。为何费云鹏竟对此不屑一顾?

    苏浩不解道:“你何以这样认为?”

    费云鹏也是风雅之士,谈起人文典故兴致盎然:“如果说在岳飞的时代,北伐中原还有些许可能的话,岳飞死后,尤其是蒙古崛起,光复故国就只能是痴人说梦。横刀跃马的蒙古人扫荡了半个地球,什么金、西夏、花剌子模,还有欧洲那么多强国通通被打得落花流水,羸弱的南宋能保住半壁江山就不错了,北伐岂不是以卵击石!”

    费云鹏接着说:“北伐不是一句空话,而是要同勇武善战的女真人、蒙古人干仗的。那可不比写文章,说空话,光‘梦回吹角连营’不行,得真刀真枪地上阵厮杀。”

    对费云鹏的观点,苏浩不置可否,只在夸奖他旁征博引,信手拈来。这时,久未发言的宋长海说道:“从老费的话里我听出来了,空谈误国,光务虚可不行,还得务实。关于海丰银行的下一步,我便有一个打算。”

    费云鹏转过头,微笑着说:“刚才不是你说的,上班谈生意,下班就享受生活吗?”

    “是我说的没错。”宋长海说,“可我现在要说的,就跟生活息息相关。海丰银行上市前,我打算推出员工持股计划。银行发展的红利,得让广大员工分享。员工有了钱,才能好好享受生活嘛。”

    宋长海又说:“关于员工持股方案,我向西海市国资委汇报了,他们表态支持。如今荣鼎是海丰大股东,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的态度很明确:反对。”费云鹏斩钉截铁地说,“上市前的工作千头万绪,已经够多的了,再去折腾员工持股,又要耗去许多时间、精力,岂不是节外生枝。再者说,员工持股怎么实现,还不是靠增资扩股。如此一来,原股东的股权就会被稀释。农民杀猪都知道,先养肥了再说,我刚成为海丰银行股东,屁股都没坐热,你就要从我身上剐肉,忍得下心吗?”

    “荣鼎可是大肥猪,身上的膘厚着呢,剐你的肉我有什么不忍心?”宋长海笑呵呵地说,“在银行业,员工持股是大势所趋,许多已上市银行都推出了员工持股方案。我琢磨着,既然迟早要做,不如趁着上市前的机会一步到位。海丰的发展,离不开每一位员工的付出。让员工持有股权,既是一种回馈,更能激发大伙的积极性。”

    费云鹏聊人文典故信手拈来,谈起生意更是咄咄逼人:“据我所知,你们高管层持有的银行股份已接近10%,够多的了,怎么还不满足,非要趁上市前的机会再大捞一票?”

    “这你可误会了。”宋长海说,“管理层持股前些年就在搞,这次为了避嫌,我不打算加码。管理层可以做出承诺,绝不利用这个机会增持股份。我说的是员工持股!这一回,主要针对普通岗位的老员工,他们兢兢业业多年,工资并不高。说实话,企业对他们是有亏欠的。”

    费云鹏哼了一声:“好一个为员工谋福祉的董事长,我简直快要给你送锦旗、立牌坊了。咱们都是明白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搞员工持股,是否还有一个目的——进一步分散股权结构?股东越多,股权结构就越分散,当任何一名股东对海丰都没有绝对控制力时,银行便能彻底控制在你们管理层手中。”

    宋长海说:“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也不拐弯抹角。不排除你说的这条原因,但也绝不是主因。推行员工持股,最重要的还是让员工分享发展红利,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费云鹏把目光投向方玉斌,说:“先别说我这个大股东了,就问一问即将成为小股东的玉斌,他怎么看。”

    费云鹏把难题抛了过来,方玉斌暗自叫苦。从心里来说,他当然不希望此时推出员工持股方案。增资扩股损害的,是所有原股东的权益。一样是剐肉,无非费云鹏称斤,自己是论两。但是,能参与投资海丰银行,原本就是搭便车进来的。既然搭便车,总不能再对车上的盒饭挑三拣四。

    方玉斌模棱两可地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此时推行员工持股,难免节外生枝,耽误上市进程。况且,海丰银行的股权结构已经够分散了,进一步增资扩股,恐怕会衍生出许多新问题。但宋总说的调动员工积极性也不容忽视,从长远看,让员工持股当然有利于银行发展。”

    “方玉斌是在耍滑头。”费云鹏直截了当地说,“我是荣鼎董事长,必须对荣鼎的每一分钱负责。此时启动员工持股方案,我不可能视若无睹。实在不行就召开董事会会议甚至股东大会,交由全体股东决定。”

    “多大点事,你还要去会上闹?”宋长海说。

    “这还真不是小事。”费云鹏说道。

    宋长海说:“我在政府工作多年,信奉民主集中制。要有民主,也要有集中。董事会会议可以开,但开会前,几个大股东最好能达成统一。一时统一不了,咱们就慢慢沟通。反正老费这趟还要待上几天,咱们有的是时间。”

    宋长海又举起酒杯:“事情明天接着谈,这会儿还得喝酒。”

    3 敌人越强大的地方,朋友就越多

    趁着宋长海还没到,方玉斌又把协议扫了一遍,厅内的工作人员则准备好了开香槟的工具。尽管宋长海突然抛出员工持股计划,但“搭便车”的方玉斌觉得,自己大可不必在这件事上太较真。就让费云鹏这个大股东去和宋长海过招吧,无论胜负,自己依旧能继续搭便车。

    所有细节都已敲定,签字仪式是最后程序。仪式定在上午9点,此时已过了10分钟。方玉斌抬腕看了看表,又瞅了瞅旁边的苏浩。苏浩脸上也有一丝焦急,他说:“再等一下吧!尽管这份合同是由我签字,但宋总说了要亲自出席仪式。”

    “没事,不着急。”方玉斌当然懂得客随主便的道理,笑着说,“是不是昨晚在海龙酒庄,宋总喝多了?”

    “不可能!”苏浩说,“你还不知道他的酒量,就昨晚那点酒,简直是小儿科。再说他是出了名的铁人,以往哪怕喝得再醉,第二天也会一早就出现在公司。”

    “哦。”方玉斌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又过了10多分钟,宋长海依旧没有现身。方玉斌问道:“宋总是不是去找费总了?昨晚他不是说,今天要和费总谈事情吗?”

    “不会呀。”苏浩说,“今天他俩是约好了要谈事,但那是在签字仪式结束后。宋总很守信用,承诺的事不会中途变卦。”

    苏浩掏出手机,试着联系宋长海。电话很快拨通,却一直没人接听。苏浩又打给宋长海的秘书,秘书说,昨晚宋长海交代过,今天参加完签字仪式后就赶去酒店,和费云鹏谈事情,他还让秘书先去酒店陪着费云鹏一行。

    “这么说,你没和宋总在一起?”苏浩问道。

    “是啊!”秘书答复之后,又问一句,“怎么,宋总没来签字仪式现场?”

    苏浩挂掉电话,摇头不解:“他到底去哪儿了?”

    “要不问一问司机?”方玉斌提醒道。

    苏浩说:“宋总的家离公司很近,每天都是走路上下班,从没让司机去接过。”

    过了一会儿,苏浩又掏出手机,打给宋长海的夫人询问情况。对方说宋长海昨晚回家后,在书房看了半小时文件便休息了。今天她有演出任务,一大早就离开家,走时宋长海还没起床。宋夫人也有些着急,说是打电话让保姆再上楼去瞅瞅。

    打了一圈电话,眼看时间已快到10点,苏浩说:“宋总或许有什么急事,反正合同之前他看过,咱们先签吧。”

    方玉斌点头答应,两人掏出笔,干净利落地签下名字。接下来的仪式早已排练好,方玉斌与苏浩的手久久握在一起,礼仪小姐端出香槟,所有人举杯同庆,工作人员忙着拍照。

    现场已有记者抢着发问,苏浩笑容满面地说:“请大家少安毋躁,海丰银行与星阑资本的合作,是传统银行与互联网金融之间的一次成功携手,意义十分重大。我们准备了专门的新闻发布会,将向媒体朋友做详细说明。新闻发布会十分钟后举行,有劳各位移步到楼上多功能厅,届时我与方总会一一回答各位的提问。”

    记者们拥往楼上的多功能厅抢位置,苏浩与方玉斌也说笑着往外走。这时,苏浩的手机响起来,他接起手机只说了几句,面色顿时变得煞白。

    挂掉电话,苏浩立刻唤过秘书:“我有急事,把新闻发布会取消。”

    秘书不明就里,说道:“记者都到场了,临时取消不太好吧?”

    苏浩语气急迫:“没什么好不好的,叫宣传部的人自己想办法安抚。”他一边说着,一边已扭头而去。

    方玉斌愣住了,反应过来才快步追上苏浩:“发布会怎么取消了,有什么事?”

    “宋总出事了。”苏浩快步小跑,“你跟我一起去吧。”

    出了办公大楼,两人一路小跑赶往宋长海家中。在路上,苏浩才跟方玉斌说,保姆接到宋长海夫人的电话,进到楼上卧室,却发现宋长海瘫在床上,半边身子已不能动弹,嘴里唧唧呜呜,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看样子像是突发疾病,保姆已经叫了救护车。

    宋长海家与银行总部隔得很近,苏浩与方玉斌只花5分钟便赶到。两人冲上楼去,苏浩俯下身子,几乎贴住宋长海的脸,问道:“宋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宋长海脸上痛苦万分,口里哼了几句,却没人能听得清。苏浩想扶宋长海起身,但不知他究竟得了什么病,又不敢贸然移动他的身体。

    方玉斌站在一旁,嗅到一股异味。他从脚下轻轻掀起被子,见床单全是湿的。看来,宋长海不仅身子不能动弹,连大小便也失禁了,这病确实不轻。

    又过了几分钟,救护车终于赶到。年轻医生经过简单检查后说:“看样子是脑血栓,得马上送医院。”

    “行,我们跟着一起!”苏浩帮着医护人员抬担架,并一起上了救护车。

    在车上,苏浩先给一名副行长打电话,让他联系医院领导,确保院方派出最精干的力量为宋长海治疗。接着他又吩咐办公室主任,立刻派出几路人马,去省城和北京,务必请国内最好的专家来西海会诊。打完电话,苏浩又问方玉斌:“你看还应该做什么?”

    方玉斌说:“目前能做的就这些了。另外最好叮嘱一下这些人,宋总的病情务必保密。若是病情很快能好转,就没必要让太多人知道。”

    “你说得对。”苏浩又拨出电话,吩咐下属暂时不要声张。担架上的宋长海此时也哼了几声,瞧那眼神,对方玉斌的建议颇为赞同。

    年轻的急诊医生在一旁看着,知道这位病人绝非一般人物,态度也愈发认真。救护车刚启动,他就电话通知急诊科主任,让接担架的工作人员早点到停车场候着。

    宋长海突发脑血栓,卧床不起后的一周,远在北京的黄文灿却起了个大早。黄文灿的家颇为简朴,两室一厅不到70平方米。身为高级知识分子的他,却将这个狭窄空间布置得书卷气十足。妻子住在次卧,黄文灿居住的主卧几乎被当成了书房。里面堆满书,墙壁上贴着他手书的《陋室铭》。

    客厅也很局促,餐桌只能贴着墙壁摆放。但黄文灿却坚持在沙发旁辟出一块地方,放置自己喜欢的老式唱片机。

    黄文灿坐在沙发上,捏着一根烟,跷着二郎腿,唱片机里反复播放着一段低沉的音乐。随着音乐节奏,他时而用手拍击,击节咏叹,神情悲怆。

    “黄老师,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你听的是什么?”妻子披着睡衣走了出来。她与黄文灿当年同在大学任教,如今仍称呼对方老师。

    黄文灿坐着纹丝不动,说道:“怎么,刘老师没听出来?再仔细听一下。”

    只听唱片机里缓缓唱道:“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孤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更南浦,送君去!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难与?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

    妻子说:“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应当是南宋词人张元干填的《贺新郎》。”

    黄文灿点了点头:“刘老师不愧是中文系教授,一下就听出来了。”

    妻子不解地问:“你大清早起来听这首词做什么?”

    黄文灿淡淡一笑:“你虽是中文老师,却不大懂历史呀。在灿若群星的唐宋名篇中,张元干的《贺新郎》算不得出类拔萃。但你知道让这首词声名鹊起的人是谁吗?”

    妻子好奇地问:是谁呢?

    黄文灿笑了笑,跟妻子说了起来……

    妻子渐渐明白了黄文灿的心思,说道:“张元干的词写得好呀!那句‘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是说你我都是胸怀古往今来和国家大事的人物,不是那些卿卿我我谈论儿女恩怨私情的人。这或许是相斗几十年的老对手在谈心。”

    黄文灿说:“词的最后两句‘举大白,听金缕’,表示无可奈何,只能借饮酒听唱来消愁。后经人修改,重新演唱录音。这一改,使送别的意味达到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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