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投资人-资本盛宴(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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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黄,看事情不能一叶障目。”费云鹏轻拍着座椅扶手,“我承认,论品德修为,宋长海不如你。你洁身自好,生活勤俭,简直是道德模范。但是,你不能拿自己的道德标准去要求所有人吧。人家领高薪,那也是经过董事会批准,合理合法的。人家有了钱,爱怎么花咱们管不着。宋长海和他前妻感情不好,离婚后重新组织家庭,更是人家的私生活。我可还听人说,宋长海一年替银行赚几十亿,自己拿一千万工资,太低了。”

    黄文灿怒火中烧却努力克制着,始终维持着一位高级知识分子的风度。他说道:“这话如果是别人说的,我毫不意外。如今的海丰银行已是宋长海的一言堂,马屁精比比皆是。如果是他自己说的,那更是不知廉耻。”

    “别说这么难听。”费云鹏劝道。

    “这么说还算客气的。”黄文灿毫不退让,“宋长海给自己发高薪,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暂且不提,单说他在银行股权上动的那些个手脚,就已经惹得天怒人怨。我离开海丰银行时,那是一家正儿八经的国企,西海市国资委持股比例近六成。这些年,宋长海步步蚕食,国有股权降低到30%。而宋长海和他那帮徒子徒孙,却差不多持有了银行10%的股权,并美其名曰高管股权激励。宋长海搞的所谓股份化改革,已让银行股权结构异常分散,连西海市一个做餐饮的老板,也成了银行的股东。”

    黄文灿继续说道:“如今我远在北京,按说眼不见为净,自己的日子也过得去,不必搅和这些烂事。可许多银行老员工找到我,说起这些事泪流满面。这种时候,我还能坐视不管吗?”

    费云鹏夹了一筷子菜,放进黄文灿的餐盘,说:“吃点东西,消消气。”接着,他又说:“老黄,你也是金融教授,谈起自由经济学头头是道,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却如此保守?没错,海丰银行的国有股份大幅降低,但这正是股份化改革的需要嘛。当初国有股份有六成,企业效益如何,这些股份值多少钱?如今虽说只有三成,价值却比之前翻了几倍。这就是蛋糕做大之后的共赢局面!你说国有资产是流失了还是增值了?不瞒你说,这次海丰银行成功上市后,国有股权还会进一步稀释。但这些股权的价值,却又要暴涨一轮。上回去西海见到市委书记,他可对海丰银行赞不绝口,说当初的股份化改革,路子走对了。”

    费云鹏继续说:“至于推进高管持股以及引入其他股东,就更是股份化改革的必经之路。做餐饮的怎么了?如果麦当劳要入股荣鼎,我举双手赞成。”

    黄文灿瞟了费云鹏一眼,说:“我说老费,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宋长海把股权结构弄这么分散,你会不明白其中玄机?他这么做,就是避免一股独大的局面。在彼此制衡之下,以他为首的管理层便能稳如泰山,他这个董事长,才能一直当下去。”

    在旁边听了这么久,伍俊桐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开口说道:“老黄,你还真不能钻牛角尖。即便你说得对,宋长海故意制造股权分散的局面,为的是维护管理层地位,但人家这么做,犯哪一条法了?只要他能做成,就是他的本事。”

    伍俊桐既在劝黄文灿,更想起了王诚。多年来,千城集团不就这样干的?王诚自己并不持股,却努力平衡着各方股东的势力,为的便是借力打力,让管理层立于不败之地。

    黄文灿笑了笑,说:“你们一唱一和的,真是配合默契。宋长海为了请动你们做说客,给了多少钱?”

    费云鹏侧转身子,说道:“宋长海真还给出了大价钱。荣鼎已经投资海丰银行,一旦成功上市,这笔投资将带来几亿甚至数十亿的利润。一旦中间出了什么差池,这笔投资就会前途未卜。”

    黄文灿明白,宋长海给费云鹏的可不单是一点好处,而是两人已蹲进一个战壕。房间内沉默片刻,黄文灿说道:“我向上级机关与新闻媒体反映的,是宋长海的个人问题。把他扳倒了,换个清廉正直的人,银行未来的发展会更好。”

    “你是在说梦话呢,还是书生气太重?”费云鹏面露不悦,“荣鼎砸这么多钱进去,就巴望着海丰银行赶紧上市。宋长海被扳倒了,能否换个清廉正直的人,银行未来会怎么样,谁也说不清。我只晓得,一旦宋长海出事,上市进程延宕,我就要损失真金白银。”

    黄文灿说:“宋长海是不是知道咱俩的关系,才拉着你投资海丰银行,目的就是堵我的嘴。”

    费云鹏哈哈大笑:“老黄,不是我说你,知识分子老是自视甚高甚至自作多情,觉得地球离了自个儿不转。我和宋长海谈的股权投资,可是几十亿的生意。花几十亿来堵你的口,可能吗?”

    费云鹏又说:“实话告诉你吧,我和宋长海签合同之前,人家压根不知道咱们是朋友。后来闲谈时,宋长海提到你在北京告状,我才把这层关系告诉了他,并自告奋勇来当个和事佬。”

    黄文灿刚才的话,一来出于气愤,二来的确托大了,被费云鹏这么一挖苦,索性闷不作声。

    费云鹏抿了一口茶,说:“我知道你和宋长海的梁子很深,但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咱俩的交情,能不能退一步?等到海丰银行上市成功,我的钱获利套现,到时哪怕你把宋长海告去联合国,我也绝不多嘴。”

    “再说了,”费云鹏缓和了一下语气,“如今的宋长海岂是你能告倒的?你寄给媒体的那些材料,人家投个几百万的广告,分分钟便公关掉。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你撞了南墙还不回头。”

    黄文灿哼了一声,重新开口:“真像你说的那样,宋长海应该高枕无忧,用得着你自告奋勇来做说客?”

    费云鹏抖了抖袖子,说:“当然了,如今毕竟是上市前的敏感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在北京不停告状,谁不怕个万一?”

    “我这个人,有了新朋友,更不会忘老朋友。”费云鹏又说,“我同宋长海说了,这个和事佬不能白做,他得拿出诚意来。我告诉他,老黄早就不想当那个副总了,不如让他提前退休,去大学当个教授。另外,海丰银行聘请人家做独立董事,每年给几百万薪水。宋长海拍着胸脯向我保证,绝对没有问题。”

    这一回轮到黄文灿哈哈大笑:“宋长海不愧官僚出身,最会玩的就是拉拢利诱,分化瓦解。这套权谋之术,我当年没玩过他,以后也不会同他玩。一个独立董事就招安了?那就不是我黄文灿!”

    见费云鹏又要开口,黄文灿挥了挥手:“不过你也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你们一家有恩于我,我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就按你说的,我暂且隐忍一段时间,同宋长海的账,回头再来算。”

    费云鹏双手作揖:“够朋友!我替宋长海谢谢你了。”

    黄文灿说:“替宋长海道谢就免了。我答应退一步,是看你的面子。”

    “还有一件事。”费云鹏说,“你的告状信里,涉及不少海丰银行内部财务数据,这一定是有人透露给你的。能否告诉我们,究竟是谁?”

    黄文灿脸色铁青,一个巴掌拍到桌子上:“过分了吧!我已经答应你的要求,你却得寸进尺!这些给我提供资料的人,一来是出于正义感,实在看不惯宋长海胡作非为;二来是基于对我的信任。我出卖朋友,眼睁睁看着宋长海把他们往死里整,还叫人吗!”

    “好,好!你不说也行。”费云鹏说,“这种事情,我不会勉强你。但是,你也要劝劝那些朋友,敏感时期最好谨言慎行。咱们都了解宋长海,要把他惹毛了,手底下可不会留情。”

    “我只能管住自己,对其他人的行为无法负责。”黄文灿口气生硬。

    费云鹏说:“我没叫你负责,但去劝劝他们,应该做得到吧?这也算是我这位老朋友,对你最后的一点请求。”

    黄文灿沉默半晌,才说:“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我试着去劝劝他们吧。”

    “这就对了嘛。”费云鹏举起酒杯,“来,接着喝酒!”

    晚宴继续,气氛却大不如前。黄文灿寡言少语,倒是伍俊桐异常活跃,端着酒杯到处敬,不时还抖出几条段子,强撑着场面。

    晚宴结束后,费云鹏要派车送黄文灿回家。黄文灿看了看手表,说地铁还没收班,自己坐地铁回去。费云鹏也没勉强,只把黄文灿送到宾馆楼下。

    6 一个优秀的创业者,往往让投资人又爱又恨,见不得又离不得

    钓鱼台国宾馆内,古木茂密、碧水潺潺,石桥小径通幽,楼台亭阁间点缀碧水红花。但凡在这里宴请完宾客后,费云鹏都会散会儿步。今晚,伍俊桐陪在费云鹏身后,两人漫步于遍植名贵花草的林荫道上。

    费云鹏一边走着,一边摇头叹息:“这个黄老夫子!”

    伍俊桐接过话,说:“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咱们认识黄文灿好多年了,知道他就是个迂腐之人。这种人,就该当一辈子教书匠。”伍俊桐又说:“不过你的面子可真大!黄文灿多倔的一个人,但你一发话,哪怕他一百个不情愿,还是妥协了。”

    费云鹏笑了笑,接着停下脚步,回头盯住伍俊桐,说:“你和黄文灿也打过多年交道了,你就是这么看他的?他只是一个迂腐、固执之人,甚至还有些不合时宜的书生气?”

    伍俊桐愣了一下,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嘛,否则怎么叫他黄老夫子?”

    “你呀,还是没有识人之明。”费云鹏摇了摇头,继续迈开步子,“你觉得,一个迂腐、固执的书呆子能和我交朋友?”

    伍俊桐似懂非懂地说:“你是说,黄文灿有过人之处?”

    “当然。”费云鹏斩钉截铁地说,“书呆子不过是假象,此人有城府、有谋略,才干过人,恩仇必报。”

    伍俊桐问:“既然黄文灿是个厉害人物,那他这次会听咱们的吗?”

    “这个倒不必担心。”费云鹏轻松地说,“识时务者为俊杰,黄文灿一定会对局势有清晰判断。”

    费云鹏伸了伸胳膊,接着坐到树下一条木凳子上,说:“这次叫你来北京,是想问一问千城的情况。你在电话里说,王诚被方玉斌给耍了,究竟怎么回事?”

    “王诚不只让方玉斌给耍了,而且叫人一连耍了两回。”伍俊桐露出舒心笑容,汇报起王诚欲吃下星阑资本,最终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情形。

    在费云鹏眼中,王诚与方玉斌同自己早就是貌合神离,明友暗敌,得知两人大打出手,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就叫狗咬狗,一嘴毛。王诚也不想想,方玉斌是什么人?当年他能背叛我投靠王诚,如今为何不能再背叛一回?想必王诚一定气急败坏吧?”

    伍俊桐说:“表面上倒看不出。但他越是假装镇定,心里一定越窝火。以他的江湖辈分,被一个后生小子玩了,说出来都丢人,只能一个人窝在心头。”

    “你说得没错,现在他不得不装,但越装也就越难受。”费云鹏笑得更开心,“哪怕隔着千山万水,我都可以想见王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糗样。”

    “对了,”费云鹏又问,“你刚才说一连耍了两回,是怎么回事?”

    伍俊桐答道:“方玉斌这臭小子,如今得寸进尺,吃定王诚了。就在昨天,方玉斌去滨海找到王诚,说是要给星阑资本引入新股东。”停顿一下,他又说:“事情明摆着,王诚控制着星阑的绝大多数股份,是一股独大。引入新股东后,之前的股份会被稀释,王诚对星阑的控制力势必减弱。”

    费云鹏点点头:“方玉斌刚打了一场大胜仗,对手的伤口还没愈合,他又发起攻势。假若再得手,打破一股独大的局面,他就能将星阑稳稳操控在手中。”

    费云鹏从木凳子上站起来,继续散步,说:“王诚答应了吗?”

    伍俊桐说:“听说王诚答应了。”

    “王诚除了答应,实在也没其他更好的法子。”费云鹏微笑着说,“尽管方玉斌离开了荣鼎,我却一直关注着他。这小子是条喂不熟的狗,也是条有能耐的恶狗。星阑在他手上,资产翻了几番,尤其是他打造的互联网金融生态圈,让星阑投的各家企业形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王诚要撵走方玉斌或许不难,但没了方玉斌,星阑必定大大贬值。”

    费云鹏又说:“一个优秀的创业者,往往让投资人又爱又恨,见不得又离不得。方玉斌做到这一点了。”

    伍俊桐冷笑道:“这小子是越来越出息了。”

    “出息大了。”费云鹏说,“你只看到方玉斌得寸进尺,却不知人家背后还藏着大招。”

    见伍俊桐一脸茫然,费云鹏说:“你知道方玉斌为星阑引入的新股东是谁吗?”

    “谁?”伍俊桐问。

    “海丰银行。”费云鹏说:“方玉斌打造的互联网金融生态圈,不仅让王诚投鼠忌器,连宋长海也是垂涎三尺。宋长海的副手苏浩,据说是方玉斌未婚妻的哥哥,利用这层关系,苏浩主动上门与方玉斌谋求合作。方玉斌手里没多少钱,只好与海丰银行相互参股。”

    费云鹏接着说:“方玉斌这步棋走得漂亮,既参与到海丰银行上市的资产盛宴,又巩固了自己在星阑的地位。”

    “想不到,方玉斌也参与到海丰银行项目。”伍俊桐刚听着费云鹏与黄文灿一直在聊海丰银行,却不知方玉斌也搅和了进来,不是冤家不碰头呀!

    伍俊桐又说:“方玉斌要参与,你就答应了?”

    “我能不答应吗,又为何不答应?”费云鹏说,“荣鼎虽说投资了海丰银行,但宋长海才是当家人,人家有意邀请方玉斌,我有什么理由反对?再说了,方玉斌介入后,可以帮助海丰银行拓展互联网金融业务,对上市也有帮助。”

    伍俊桐却摇起头:“话虽这样说,但方玉斌是个刺头。这些年来,但凡有他搅和的事,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费云鹏沉默了一会儿,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往事,接着又说:“我同方玉斌是八字不合,但愿这一次是例外吧。如今,咱们都成为海丰银行股东,利益是一致的。海丰银行尽快上市,我能发财,方玉斌也会赚钱。”

    “也是。方玉斌总不会阻挠海丰上市,同自己过不去。”伍俊桐说道。

    费云鹏说:“要是方玉斌搞定了王诚的话,隔几天他就会去西海,与宋长海签署合作协议。到时我也在。既是故人,正好见面叙旧。有句话说得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嘛。”

    “你再给我详细说说,方玉斌用了哪些手段,让王诚也败下阵来。”费云鹏的脚步越走越快,“又要跟这臭小子打交道了,我得看看他的功力修炼到了哪一层。”

    伍俊桐亦步亦趋地跟着,详细说起星阑控制权之争的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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