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壮历程:百色、龙州暴动纪实-血刀下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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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桂交战,桂系大溃败

    十四艘战舰摆起长长的阵势溯江而上,十四面“青天白日”旗森森闪着冷芒。残阳坠毁,血光洒满江面,惊飞的鸥鸟在腥咸的江风里凄厉呜咽。

    血色水天之间,庞大的舰队宛若一条黑色巨蟒,在滚滚熏烟中喧嚣着驶向九江口……

    被中国国民党“三全”大会树为第二代领袖的蒋介石,此刻就坐在他的座舰的卧舱里。他身着戎装,一脸严峻,微眯着鹰隼般的眼睛注视着渐渐被暮霭吞噬的江岸,像是在用无形的鞭子催赶着行进在江岸上和旷野土道上密密麻麻的队伍。江岸上不时传来汽车喇叭的号叫和骡马的嘶鸣,与舰队轰轰隆隆的喧嚣声遥相呼应。——在他听来,所有的声音正汇成一曲讨伐的战歌!一种痛快淋漓的征服欲,一种稳操胜券的激悦酣畅已浸透了他全身所有的细胞!

    和往常一样,他的漂亮的夫人宋美龄陪他同行。这年他42岁,刚步入壮年,精力充沛。自他们结婚以来,他总是把夫人带在身边。他们是1927年12月1日在上海的美琪饭店举行了极为隆重的婚礼,一千五百多位名流显贵应邀参加。一位基督教青年会的美以美牧师宣布他们为夫妻,一支俄国乐队演奏乐曲《新娘来了》,另有一位美国男高音演唱《请答应我》这首如痴如狂的求爱歌曲……其实,蒋介石听不懂也并不欣赏西洋曲,他爱听的是京剧、越剧和浙东腔音的老家戏,但夫人偕他同行,总要把那台结婚时演奏乐曲的留声机随身携带,适时放一些美利坚爵士乐或歌星演唱的唱片为他助兴:“达令(宋对蒋的爱称。英文Darling的中文译音,意思为‘亲爱的’),这是风靡美国的著名指挥家班尼·古德曼的《销魂的周六之夜》,你听,你听,你一定很喜欢的……”他马上亲昵而机械地应道:“我喜欢,我喜欢。”

    这次,蒋介石确认此行一切顺利,非常顺利。——他对制服桂系已是成竹在胸。他亲自担任总司令,前来九江坐镇指挥,讨伐桂系。何应钦任总参谋长,共出动三个军:刘峙的第一军,朱绍良的第二军和朱培德的第三军,并有十四艘舰艇配合作战。不日,武汉的桂系部队将是四面楚歌了。

    这是公元1929年春夏之交,在离武汉三镇仅一箭之遥的九江口岸。

    这是一个灌满一江爵士乐,鼓噪得令人癫狂的血色黄昏!

    ——国民党新军阀混战的蒋桂战争,在蒋介石走下舰艇,轻轻甩去他披挂的那件黑色大氅的抬手间拉开了序幕。

    在蒋介石实现独裁统治的道路上,桂系势力的威胁一直如鲠在喉,必欲先除之而后快。

    两年前,在蒋介石和汪精卫为争夺中央政权而发起的“宁汉之争”中,蒋介石曾联合桂系攻打武汉。而后,桂系又与蒋介石一起北上共讨盘踞京、津的奉系旧军阀张作霖。在这两度攻战中,桂系军队骁勇善战,所向无敌,并趁机占领地盘,扩张势力:白崇禧进驻华北,黄绍竑据守广西,李宗仁则屯兵武汉,统辖两湖。一时间,桂系势力从广东至长江,再到华北,大有虎视天下,欲与蒋氏一争雄雌之架势。

    1929年2月22日,桂系的武汉政治分会发出决议,罢免了蒋介石委任的湖南省主席鲁涤平的职务,以何键取而代之;同时进兵突袭长沙(这就是所谓的“湘案”)。此事恰如一系导火线,使本来就已岌岌可危的蒋桂联盟终于破裂。

    于是,蒋介石下令讨伐桂系,开始史称的国民党的“第二次西征”。

    而桂系亦严阵以待,加紧在武汉一线布防,准备与蒋一行决战。

    然而,老谋深算的蒋介石深谙:军事即政治,“拳头硬的是老大”。在中国,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作后盾,任何政治人物都是政客式的傀儡。——这从北伐中已见端倪:所谓的政治斗争绝无道义可言,只有利益原则,利益相同则合,利益相悖则分。要调动各派兵力,必须进行利益分配,娘希匹!尔等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滑头,谁也不愿为别人火中取栗;各派都打的是三民主义的旗号,而心目中真正信仰的上帝是他们本身的利益。

    两雄不能并立,两辩不能相屈;共御外侮是兄弟,阋于墙内是仇敌。貌似突然破裂的蒋桂联盟,其实则是一种必然的趋势。

    蒋介石最拿手的办法,是利用各派系之间的矛盾以及各派系内部的矛盾——即“以派制派”来瓦解对手。利用他手握中央大权的条件,一用重兵弹压,二用重金收买,三用高官拉拢,极尽纵横捭阖之能事。这种瓦解对手的办法能起到釜底抽薪的作用,见效甚快。

    蒋桂开战前的3月9日,蒋介石亲致书桂系的“龙头老大”李宗仁,要李速到南京参加国民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及“开诚相商”党国大事。信中写道:

    今日之大局之安危,视乎兄等之能否来京面商大局,如兄果能即日来京,则国人谁不谅兄之精诚,而政府亦决不至有所径庭。

    中正与兄弟久共患难,不惟成败相共,亦且荣辱一体,何能容兄之自退,更不能视兄如秦越,以兄之成败即中正之成败,正如党国之安危,即吾人之安危也。

    ……

    李宗仁似乎一眼便看穿了蒋的阴谋,不予理睬。遂将集团军主力布防于武汉东北一线,并将前线总指挥的大权交给了第一师师长李明瑞和杨腾辉,而后他悄悄去上海医治眼病,借此谋划社会各界反蒋声势。

    蒋介石对付的第二个目标是桂系的二号头目白崇禧。

    白崇禧带到河北的李品仙、廖磊两部原是唐生智的主力军,概不愿为桂系卖力效命。蒋介石抓住这个矛盾,秘密召见曾在“宁汉之争”与桂系互为“鹬蚌”而结怨下野的唐生智,答应唐可重新指挥部队,还赏以巨款,并促其立即北上平、津,收回旧部。

    此时蒋桂之战已在弦上,白崇禧欲率部南下,配合李宗仁攻蒋,但部队已不听白的指挥,并到处张贴“打倒桂系”、“活捉白崇禧”、“欢迎唐总司令东山再起”等标语,甚至把反桂迎唐的标语贴到北平、天津的火车车厢上。白崇禧在军中不能立足,遂化装成商人由塘沽搭日轮逃走。说来也巧,这艘日轮刚刚把唐生智由上海载来,又把白崇禧载走了。

    3月20日,唐生智在塘沽登岸,受到旧部的隆重欢迎,宣布讨伐桂系。蒋介石立即任命唐生智为第五路总指挥,这等于砍去了桂系的一只手臂。

    蒋介石精心策划消灭桂系的另一个计谋是拆散粤、桂联盟。对付的目标是李济深。

    李济深是广西梧州人,在广东做官。在政治势力的划分上他属于粤系。广东财力充裕,但士兵的战斗力较差;广西较穷,而士兵打仗勇敢。李济深利用乡土关系,长期以来与桂系结为一体,广东支援广西经费,广西支援粤省兵力。蒋介石要消灭桂系,不拆散粤、桂联盟,是难以成功的。

    蒋介石以人格担保,特派吴稚晖、张人杰、蔡元培、李石曾四大国民党元老请李济深到南京参加“三全”大会,负责调停“湘案”。李济深信以为真。不料想在3月21日晨,蒋介石突然下令将李济深逮捕,关押在南京市郊的汤山俱乐部,理由是李济深倾向桂系。于此同时,蒋介石已说服粤籍将领陈济棠、陈铭枢服从中央,并任命陈济棠为讨逆军第八路总指挥,主攻广东。

    ——待这一套计划得手之后,蒋介石这才于3月29日亲赴九江,发兵征讨桂系主力,以求全胜,蒋桂战起之时,李宗仁慌忙从上海返回广西,白崇禧正从塘沽逃往广西途中,黄绍竑坐守广西,致使武汉军中无主帅。

    正在这双方剑拔弩张、拼杀血战之际,桂军大将李明瑞突然率领所部由武汉南撤至湖北孝感,遂又宣布服从蒋介石的“中央”。李明瑞的这一行动,顿使桂系大惊失色。李宗仁气得咳血,耳边轰鸣着他平时最爱听古筝弹奏的那首《十面埋伏》的名曲,眼前便仿佛看到汉军击鼓席卷而来,呐喊之声满山遍野,刀枪搏击,人唤马嘶;忽而听得孤军之中寒鸦凄鸣,风声萧萧,大纛倾倒,霸王仰天长叹,虞姬低头泣咽……他从十面埋伏的幻境中挣扎出来,捶胸顿足地痛骂道:“丢他妈!老蒋玩的这一手真狠毒啊!我不该去上海医治眼疾,不该把大权交给李明瑞……”

    眼见大势已去,桂系第四集团军残部在胡宗铎、陶钧、夏威带领下,放弃武汉,向荆州、沙市、宜昌一带撤退。

    而蒋介石岂能容他们在鄂西立足,他命令张发奎、朱绍良、夏斗寅部追击,同时发出《招抚桂系军队书》,称:

    官兵如带兵归来,各赏洋五元;官兵如为徒手来归的一律收容;如能杀了你叛逆长官来归的,必得重赏官级。杀了你连、排长,赏银百元,官升一级;杀了团、营长,赏银五百元,官升二级;杀了师长、总指挥来归的,赏银五千元,官升三级。

    ……

    胡、陶、夏三人顶不住蒋介石的武力与金钱双管齐下的手段,同时宣布下野,部队听候改编。

    就这样,蒋桂未经交战,桂系占据的湖北、湖南两省,从地方到军队皆被蒋介石分化瓦解。

    4月5日,蒋介石偕夫人宋美龄到达武汉。他万分欣喜地通电全国:“兵不血刃而定武汉。”

    接着,蒋介石发出《讨逆军告将士文》,大肆痛斥桂系军阀之罪恶:

    桂系军阀盘踞两广两湖之地盘,把持两广两湖之财政,劫持两广两湖之军队以自私,其割据行为已非一日……其最大者厥有五项:

    (一)投机取巧,以扩张一系势力;

    (二)阴谋毒计,以消灭革命武力;

    (三)挑拨离间,以分裂革命袍泽;

    (四)贪残掠夺,以剥削民众利益;

    (五)违背中央,以破坏中国统一。

    中央以全国将士之努力,全国民众之后援,讨此叛逆,固不难一鼓而歼,而桂系军阀反逆民主统一之潮流,肆行封建割据之暴行,更属自求死路,自取灭亡。

    ……

    与此同时,国民党“三大”作出决议:

    李宗仁、李济深、白崇禧等叛党乱国,永远开除党籍,并交中央监察委员会查明附逆叛徒,一并开除党籍。

    蒋介石并不满足湖北桂军的消灭,他要趁势彻底铲除桂系,并以此镇服其他派系。4月8日,他发表《告武汉民众书》,声言:

    此次讨逆之目的,亦不仅在讨伐李、白。务使李、白铲除之后,永无继李、白而起之叛徒。

    翌日,蒋介石即偕夫人从武汉抵长沙督战,下令由湘、粤、滇三路进攻桂系的大本营——广西。

    桂系在蒋介石的紧逼之下,积极组织力量反攻。5月5日,李宗仁在梧州打起“护党救国军”的旗号,由白崇禧、黄绍竑率兵分两路向广东进攻,企图对粤作战取胜后打开新局面;李宗仁则去香港联络其他反蒋力量。5月21日,粤、桂军在广东白泥进行血战,桂军惨败,退回广西。白崇禧、黄绍竑率部在广西虽反复作战,但却无力抵挡蒋介石从四面八方调来的攻桂部队,桂林、梧州和广西首府南宁相继失守。白崇禧、黄绍竑丢兵弃将,相偕出亡香港……

    人们怎么也想不到,足以与蒋介石争霸天下的桂系竟败得如此惨!

    蒋介石颇为得意地笑了:娘希匹!本介公在上海滩混过老大,对付尔等有的是办法!——他像一头老练的猎豹捕食一群小动物似的,先把猎物玩弄一番,然后再慢慢地消受,不管猎物怎样发怒,猎豹总是那般沉着镇静地捋着唇上的须毛,显得特别的雍容大度。

    他居心叵测地亮出一张“底牌”:任用在香港当寓公的俞作柏和倒桂有功的李明瑞,让这一对表兄弟暂且主政广西。

    俞作柏、李明瑞主政广西,秘邀“高手”助一臂之力

    不错,在这场蒋桂战争中,使得桂军败北的中心人物,就是桂系的俞作柏和李明瑞。

    那么,俞、李二人究竟是何等人物呢?

    俞作柏,广西北流县人氏,与李宗仁共为陆小同学。曾参加广东讨袁护国军,任过参谋、连长等职。在两次粤桂战争后,粤军占据疒西,李宗仁接受粤系的收编,为粤桂边防军第三路司令。俞作柏在李宗仁麾下担任第一统领,下辖两个营。

    俞作柏一边随李宗仁受编于粤军,一边在广西暗中发展自己的实力。后来粤军首领陈炯明阴谋背叛孙中山,为了集中兵力,把粤军从广西撤回。而卧薪尝胆、厉兵秣马的李宗仁便趁势宣布脱离粤系,自我改编为“广西自治军第二路”,并自封为司令。

    就在李宗仁在广西发展桂系势力的同时,原粤军统领黄绍竑和白崇禧,联合俞作柏,一致决定脱离李宗仁,相约追随孙中山进行国民革命。1925年6月,孙中山委任黄绍竑为“广西讨贼军总指挥”,俞作柏担任第一团团长。在孙中山国民革命军统一广西的战争中,俞作桕能征善战,继而升任第三路军司令。——正因为俞的这些举动,被李宗仁视为“大逆不道”,使二人之间的关系从此伏下嫌隙。

    1926年两广统一,正值国共合作的高潮到来。李宗仁荣任国民革命军第七军军长,黄绍竑为党代表,共产党员黄日葵为政治部主任。而原来拥有兵权的俞作柏却改任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广西分校校长,又任广西省政府农工厅厅长,实际上被剥夺了兵权。——这当然是李宗仁对俞作柏心怀不满而暗做手脚所致。1927年主政广西的黄绍竑在“四一二”大清党时,列举了俞作柏任农工厅长时协助共产党支持工农运动的种种罪名,开除他的国民党党籍。

    俞作柏在广西无法立足,只得避走香港,当起休闲寓公,伺机再起。——他把这个希望寄于仍在桂系第四集团军任第一师师长的李明瑞身上。

    李明瑞,乃俞作柏的姑表兄弟,自幼靠其舅舅(俞作柏的父亲)接济上学,后靠俞作柏介绍进入广东韶州滇军讲武堂第一期甲班学习,毕业后一直投效俞作柏麾下,历任营长、团长等职。他年轻胆大,骁勇善战,在统一两广时屡建战功,在桂军中享有“再世赵子龙”的美名。

    1926年7月,李宗仁的国民革命第七军奉命北伐。当时任第二旅旅长的李明瑞,勇当七军的主攻部队。他与叶挺独立团紧密配合,攻下长沙,攻下咸宁,攻下武汉最后一道防线险关贺胜桥,进而挺进江西,不到三个月即三战三捷。最后在南京附近的龙潭战役中,他身先士卒,率部冒着英帝国军舰的猛烈炮火,冲锋陷阵,一举拿下北洋军阀孙传芳赖以控制战局的主阵地,进而取得了战役的重大胜利,宣告北洋军阀的彻底失败。从此,李明瑞成了北伐军中赫赫有名的一员“虎将”。

    对于像李明瑞这样一位有功之臣,本应该奖赏有加,但因他是俞作柏的表弟,使李宗仁、黄绍竑对其存有戒心,暗下提防。李宗仁坐镇武汉后,虽提升李明瑞为师长,却下令撤换了李明瑞左右得力助手的职务,实为削弱李明瑞的实力,而且拖欠军费,使得官兵困苦异常。而李宗仁、黄绍竑对所重用的鄂籍军官胡宗铎、陶钧之辈却封官犒赏,肥吃厚禄。蒋桂战幕拉开之时,李宗仁言说对李明瑞“十分信任”,把总指挥大权交给他,其用意是让他的部队打头阵与蒋军拼杀,胜则已,败则革职问罪。同时李宗仁暗中指使夏威等人监视李明瑞,如有不轨,速将其拿下,由夏威取而代之。

    桂系内部的这一矛盾,早已为蒋介石所获悉。素以城府高深、工于心计而著称的蒋介石便趁机来了个将计就计:要倒李、白、黄“桂系三雄”,必用俞作柏和李明瑞。

    俞作柏当寓公的日子寂寞难耐。

    他困在僻諍的寓所里,日复一日地踱步转圈。朋友送他的练功宝剑,已被他耍断了三柄。时而酹酒对天,时而挥毫吟叹,以宣泄心中郁闷:

    琼水潇潇异隅寒,听壮士悲歌声咽。

    子归亦知如此恨,怎愿与故人长绝!

    不啼清泪常啼血,谁与我,醉明月?

    ……

    机会终于来了——一个春光和煦的早晨,一位穿袍戴礼帽的“不速之客”登门造访。

    来者就是鼎鼎大名的国民党高级特工、黄埔四期生、现任蒋介石侍从副官的郑介民。

    郑介民受蒋介石派遣,前来香港请俞作柏出山。郑带来蒋介石给俞作柏的一张二百万元的现金支票和加封俞作柏为海陆空军总司令上将参议的委任状——要他马上离开香港到武汉,策动表弟李明瑞倒戈拥蒋。只要大功告成,就由俞作柏和李明瑞共掌广西,桂军由俞、李二人编遣。

    面对蒋介石的重诺相许,不能不令俞作柏心有所动:有钱花,有官做,宿仇可报,重返广西,东山再起的宏愿藉以实现,真乃天助我也!

    当然,俞作柏也知晓,蒋介石是想利用俞氏兄弟除掉李宗仁的桂系实力派,并非对俞氏兄弟特别青睐。但利用蒋介石除掉李宗仁和黄绍竑,这对他们来说,仍不失为一个天赐的良机。

    俞作柏收下了支票和委任状。

    俞作柏秘密去了武汉。

    郑介民也随之改名换姓,进入李明瑞部当政治部主任:一来对俞、李的倒戈行动进行督办、监视,二来指挥混入武汉市内的蒋系特务做好内应安排。

    蒋介石精心策划的这一密谋活动,进展得十分快捷而顺利,李宗仁等桂系大员竟毫无察觉。

    蒋桂大战爆发当日,蒋军大举向桂系实行全线进攻。李明瑞见时机已到,便突然宣布独立,带部队脱离了战斗。——这一举动,好似抽掉了桂军的一根主筋,致使桂军全线溃败,蒋军轻而易举地攻占了武汉。

    倒戈成功,蒋介石即任命李明瑞为讨逆军第八路军副总指挥(总指挥为陈济棠)。李明瑞统率三万人马挥师南下,经广东而回广西,击败李宗仁、黄绍竑的“护党救囯军”的抵抗,占领了梧州,继而占领桂平,最后占领南宁,一举平定广西局势。

    碧空丽日,柳绿花红,草翠风轻,山川如画……古往今来这好山好水陶醉了多少文人墨客和官绅仕子啊!

    一度隐居他乡的俞作柏又回来了!

    几经南北征战的李明瑞又回来了!

    邕江洋关码头上,士兵持枪列阵,工农商学各界群众倾城出动,夹道欢迎;沿途街巷,彩旗飘扬,鞭炮齐鸣,笙箫锣鼓不绝于耳……此气氛之热烈,场面之壮观,群情之昂奋,是兄弟二人所想像不到的。两年前,桂军出师北伐时,他们兄弟曾在南宁喝过痛愤的壮别酒,今日故地重逢,不胜感慨万端。

    倒桂大功告成,果使蒋介石对他们刮目相看,即兑现了由俞、李共掌广西的重诺。两张堂堂皇皇的委任书飞传而来:

    南京国民政府主席令(第一号)

    兹任命俞作柏为广西省政府主席。

    蒋中正南京国民政府主席令(第二号)

    兹任命李明瑞为广西第四编遣区主任兼广西省绥靖司令。

    蒋中正俞作柏和李明瑞执掌了广西军政大权,但局势并不乐观:这些年来,李、白、黄组成桂系集团,同老蒋争天下,连年战乱,广西民众苦不堪言。财政亏空,实业萧条,军费筹措艰难,经济困难重重。老蒋许下的二百万元军饷仅兑付了不足三分之一,剩余部分要广西从上交的国税中免下来以补空缺。更令人头痛的是,原黄绍竑所留下的部队虽然接受了编遣,但并未甘受俞、李的节制,余党隐匿,实力仍存。

    为此,表兄弟二人绞尽脑汁。

    俞作柏:这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做官不懂从政难”啊!

    李明瑞:老蒋靠不住!老蒋策动我等弟兄打败了李、白、黄,谁知何日何时他又会用何人来打我们?老蒋操握的是一把无形的血刀。

    俞作柏:老蒋的为人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其卧榻之侧,岂能容他人鼾睡?老蒋绝不可信,老桂系乃是死敌!

    李明瑞:弟的本意就是先倒桂,再反蒋!

    俞作柏:单靠我们反蒋,势单力薄啊!

    李明瑞:表哥有何高见?

    俞作柏:眼下我们要为广西的父老乡亲办几件实事,稳定住局势。至于以后,唉,走到哪一山就算哪一山吧。

    李明瑞:与其说走一山算一山,不如及早另谋途径。

    俞作柏:请弟明讲。

    李明瑞:走国父曾倡导的国共合作之路,秘邀“高手”助一臂之力。明里做老蒋封的官,暗里踉共产党联手,如何?

    俞作柏: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与共产党合作,我意是“靠”而不是“跟”,请他们来协助我们治理广西,打牢地盘,并非要跟他们走。那样岂不是把一切都交他们来指挥,来主宰广西的事还得我们说了算!

    李明瑞:不管是“靠”还是“跟”,只有与共产党联手,我们的目的才能达到。

    俞作柏:好!那就尽快请他们来。

    俞、李并非与共产党素昧平生。在国共合作时期,俞作柏拥护孙中山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支持工农学生运动,成为桂系中的国民党左派人物。在他出任省农工厅厅长时,还举办过农民运动讲习所,对东兰农民领袖韦拔群给予极高评价。“四一二”事变后,黄绍竑以共产党嫌疑开除了他的国民党党籍,迫使他避走香港。事偏凑巧,俞作柏在香港期间,曾与在港的中共高级干部恽代英、李立三等多有接触,并参加了中共在港的外围组织——中华革命行动委员会还通过其弟俞作豫向中共提供过一部电台。

    俞作柏对于共产党,心中本无芥蒂,而且向有好感。但至于跟共产党走,他一时还不情愿。他以为跟共产党走,就意味着一切都得听共产党指挥,那么还要他这位省政府主席干什么?

    而李明瑞生性磊落,机智豪爽,倾向革命。参加北伐时,就有黄日葵、姜祖武等一批共产党员到过他的部队担任一定的要职。“四一二”清党时,他忍痛送走了所有共产党员。在与表兄商议主政广西方略大计时,之所以态度明朗地主张请共产党来助一臂之力,是因为他早已被身边的一个秘密的共产党员“赤化”了——这个人就是俞作柏的弟弟俞作豫。

    事情竟这般巧!

    俞作豫曾在广州护法军燕塘讲武堂就读,北伐时任李明瑞旅下辖第三团团长,也是一员勇将,在汀泗桥、贺胜桥和江西德安等战役中战功卓著。大革命失败后,他于1927年10月在香港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同年12月参加叶挺、张太雷领导的广州起义。起义失败后被派回广西从事地下工作,任中共北流县委书记。1929年春奉命到李明瑞部从事兵运工作。在策动两位兄长倒桂反蒋中,他所起的作用非他人所能替代。

    当俞作柏和李明瑞一经表示邀请共产党来广西共事,俞作豫义不容辞,即日动身去香港,与中共设在香港的南方局取得了联系,希望中共领导机关派人速来广西。

    于是,便有本书藉以展现发生在八桂之地的一出惊心动魄、大悲大壮的历史活剧:在光明与黑暗、新生与腐恶的殊死搏斗中,一位叫邓斌的神秘人物和他的同伴们,以其文韬武略、大智大勇,斡旋于各种政治派别之间,运筹帷幄,玩敌于股掌,撒播革命武装火种,始创中国工农红七军、红八军的声威震撼广西,终于擂响了百色、龙州暴动的惊雷!继而千里转战,历经艰辛,冲破敌人的围追堵截,终于到达中共苏区与朱、毛红军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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