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渡君-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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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东狱某种蛇皮缝制的袍子,其坚韧度足以让人惊叹,如此撕裂磨擦之下,不过是碎了些边边角角,大体完好无损。

    罗溪玉脚使不上力,几乎是连走带爬的过去,用力的将脚露在外面的人往洞里拖,她不敢看圣主的正脸,更不敢去探鼻息,怕一旦不好的结果,心里又要崩溃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身体还算柔软,刚才蝙蝠啄食的并不是他后背的肉,只是从破漏黑袍损口处吸食鲜血。

    罗溪玉将他用力的进洞中,不由的没力的坐下来,都不敢想自己坐在什么上,她看着只拖拉了两下,就浸了满手的血,不由的心里又忐忑又怕,也不知这是圣主的血还是蝙蝠血。

    她将手上的血往石壁上抹了抹,结果石壁上厚厚的一层,比她的手好不了多少,全是蝙蝠血飞溅出来的,看起来血乎乎的像极凶案现场,如果不是外面有光线,罗溪玉坐在这么一处四面血淋淋的墙壁,地上全是软体爆开的蝙蝠尸上,真的快要吓死了。

    可偏偏她此时不能害怕,惊慌,甚至哭泣,因为没用,没有人心疼她怜惜她可供她依偎,所以做这些丁点用处也没有,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他活着,只要他活着什么都好。

    罗溪玉雪色的脸上还有几点溅到血点,根本没有心思擦,呆坐在那儿半天才下意识的抿了抿唇,壮着胆子抖着手将指尖伸在圣主的鼻子底下。

    怎么没有呼吸?

    她呼吸都快停止了,心都要冻成了冰,急忙又将手指探了过去,仔细的分辨半天,甚至将人翻了过来,也不嫌衣服上的蝙蝠血臭的要命,将耳朵贴在圣主的胸口听着心跳。

    直到再三的确认还有一丝呼吸,还有心跳,心口也是暖的,四肢还柔软,罗溪玉这才一屁股的坐了下来,有了想流泪的冲动,她看向这个血腥遍地的石洞,连上面都挂着蝙蝠尸,滴着腥臭的血,而外面是一眼望不到边,云雾缭绕的悬崖。

    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只能算是一个浅石缝里,吊在那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进退两难,刚才在以为圣主没气时如果只剩下自己,那种漫天的恐慌感,这片天地只剩下自己那种恐惧,简直比之前摔向崖底时还要可怕。

    如今得知他还活着,罗溪玉又哭又笑,都不知道该怎样的表情好,好似突然间有股想活下去的劲儿了,只要他在,就觉得心中的那根顶梁柱还挺直,没有彻底塌掉。

    于是她抹掉脸上的泪滴,急忙过去,用袖子直擦着他的脸,他的脸上沾了很多血,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罗溪玉身上的衣袍虽干净,但是却不吸血迹,越擦越花。

    罗溪玉急忙四下搜索石裂,可是这么一处地方连个能擦血的东西都没有,更不提处理伤口,罗溪玉现在不清楚是他身上的血流的多陷入昏迷,还是大量的体力消耗进入沉睡中,或者两者都是。

    如今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她只能将他掉转头,脸向着裂缝处,至少能让他呼吸顺畅些,毕竟圣主最厌恶的便是恶臭味,这一山洞的臭血足以让他窒息。

    他的气息那么浅,恐怕就是因为不想闻吧?

    罗溪玉气喘嘘嘘的又将人移过去,她很想查看下圣主身上的伤口,记得金丝断掉时,他为了保护自己,后背迎着碎石,似乎有石头砸中背部,受了不轻的伤,那时一直在流血,如果不处理好的话,体质下降后,伤口也会感染到。

    可是此时却又不能,因为现在这个环境太恶劣了,又没有可包扎的干净布和清洗的水,撕开衣襟可能原本还好的伤口,二度感染。

    罗溪玉将他头上的蝙蝠尸块拿掉,一时光是看着,也不知如何是好,随即她开始打量这个山裂,心中极为担忧,因为环境太差了,满洞蝙蝠尸,只是现在就已经有血臭,再过几日腐烂后,气味儿恐怕要更甚几倍,如果要全部清理的话她又恶心的要死,有的地上全是一块块的肉沫,碾的像渣一样,就算将这些尸体扔掉,可是裂里的血气也很重,没有水根本没法清理,有水恐怕也清理不干净。

    怎么办?这样的环境别说是个受伤的人,就是罗溪玉自己恐怕不出几日就要病了。

    可是她现在却什么办法也没有,她觉得如果实在不行就将洞清理干净吧,哪怕用手捧着,留下的那些血,对圣主养伤不利,但即使血,他若醒来闻了恐怕比昏迷时更痛苦。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罗溪玉想了半天,忍着恶心的起身,去看地上那足有半米厚的尸体,踩上去的时候脚都黏糊糊的,她憋着气才没有吐出来,她开始在周围寻找像木棍形状的石头,或者薄一点的当工具,可是没有,只有圣主的那个枯骨鞭。

    这行吗?但有总比没有好,罗溪玉上前去拿那凹手,结果那鞭沉得如块精铁,她只抬了一下就放了下,根本就拿不动,明明看着圣主使起来跟软鞭一样得心应手的,怎么也没想到这东西会这么沉,扯动了下尾巴,也只能抬起半尺。

    只得放弃,她开始起身在石裂里一瘸一拐的四下走,也许石壁上会有些树木被打进这里,而此时的石裂实际已面目全飞,当初圣主只是一力之下炸出三米的一条缝,可是那怪人在洞里抽杀蝙蝠,早就将这石裂的墙壁抽的面目全飞,地方也变得宽了倍有余。

    然后很多大块壁石落在地上,罗溪玉拖动着疼的隐隐抽动的脚踝绕着这些石块走,目光不由四下扫动,希望能找到趁手的工具,结果在走到一处时,竟觉得石壁有道缝。

    是的,是鞭子无意间抽出的缝,但墙上这种鞭形石缝很多,可以说是密密麻麻的,可是这一处竟是透出了光亮,罗溪玉开始吓坏了,她因为右侧这里被抽开,本来石裂只有一处是悬崖,如果抽裂了,那岂不是四面有两面对着悬崖,安全感顿时降了一半还多。

    但随即一想,怎么可能是悬崖呢,右侧应该是石壁吧,她手扶着大块的石头,犹豫了下往那条透着光亮的石缝走去,然后顺着缝纫往外看。

    这么一看,把她高兴坏了,本来这样万丈深渊的两壁就颇多石裂,而这一处就有一个,透过石缝她能看到那一面的裂缝还颇深一些,地上有不少枯枝干草围的东西,像是一些鸟类的巢穴,大概是之前蝙蝠来袭,把这石缝的鸟儿全都吓跑了。

    她几乎是眼晴发亮,那鸟巢裂缝还铺有干草呢,大概崖底冷,鸟儿积下留着蓄暖过冬用的,虽然可能有鸟粪味儿,但是至少也比蝙蝠血要好多了,也适合圣主养伤,如果不是只有十厘米宽的一道裂缝,她都想立即过去。

    也正是看到这条缝太窄,本来喜悦的罗溪玉顿时如浇了盆凉水头上,她忍不住回头看向圣主,他仍闭目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如果他清醒着,只要一鞭子就好,可是现在,根本过不去,这样的缝顶多能塞进一只手臂。

    可是没有希望就罢了,眼前就有适合的地方,又干燥又有草,却只能眼看着不能动,简直像只毛刷找着罗溪玉的心,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蝙蝠坑里,也不想圣主全身浸着腥血。

    于是她开始四下找趁手的石块,然后开始砸那处缝隙。

    这一鞭子的力道是由下而上,连地面都拖出一道长痕,裂缝是上窄下宽的倒细三角,最小的只能塞手指,最大的大概有两个拳头那么宽。

    罗溪玉先由上面开始砸,她人弱力轻,使出吃奶的劲一次只能砸出指甲大的一两块,这样下去砸掉岩石也要十天半个月了,罗溪玉不由心急如焚,她开始手伸进去来回摸索着找薄的地方,半天才发现底下那里有一处能好砸一点,她手伸过去摸了摸,只有掌厚的一层,虽然越往两边越宽,但一直砸的话,大概勉强能砸出个容人钻的爬过的小洞。

    有了信心,罗溪玉不由找了尖锐的石头,一下下的敲着那石层,很快就汗颊满脸,手酸的要命,但也顾不得擦,只想在天黑以前能过去就好,在这种蝙蝠洞过一夜,简直比死还难受。

    大概是那么一股劲撑着她,手指都磨出了血泡,泡又破了,疼得她直抽气,累的不行但是一看看已砸开皮球大的口子,就又鼓足气,简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才终于砸出来一个半米宽三分高的洞,罗溪玉自己将头拱进去,然后胸贴着地面使劲的往里钻,胸口紧压着还好,最后在胯骨屁股那里卡住了,她简直是又窘又气,屁股生那么大有什么用啊,关键时刻掉链子,可又不敢使力了,因为皮肉太嫩,磨着太疼,只得又退了回去。

    这越往外扩石壁越厚,想再扩两三分都要很久时间,直到她累瘫在那儿,整个胳膊都快抬不起来才停了下来,满脸汗水又渴又饿的倚着石壁坐着,看着外面日渐发暗的天色,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但恐怕快要天黑了,想着也不知道葛老他们是否知道圣主并没有掉到悬崖下,而是受伤的在石壁缝里,若是有什么可以传递消息就好了。

    如果葛老和他的药匣子在……

    可是她知道这应该不可能的,在这样的峡壁石缝中,什么样的危险都有,罗溪玉实在不敢休息太久,她怕蝙蝠没有全死,若是晚上再过来,圣主都昏迷,自己根本没有招架之力,简直不能想象。

    所以,即使她全身没力也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到裂口边去看圣主,俯在他身上细听他的心跳声,虽然呼吸仍轻到几乎不见,但胸口还温热着,只是心跳声很缓慢,似乎比之前还慢,像是跳不动了一般。

    这个时候本来还有些喜意的罗溪玉,立即心里便如冬窖一般,害怕的要命,她忍不住晃了晃他肩膀眼泪一串串的掉着,她哽咽的道:“圣主,你别死啊,留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我已经找到干净的地方了,一会儿就带你过去,你要忍一忍啊,等养好了伤,我们还要回到祖狱,我还想看看祖狱什么样子,我不想待在石缝里,求求你了,别死好不好,我会给你清理好伤口的……”她哽咽着,说到伤口,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顿时红着眼慌忙的取出一朵水灵灵的玉兰花。

    玉兰对外伤特别有效,对她而言效果更甚,但如果别人吃了也有好处,比如本来一个星期分的伤,大概三天就能好得差不多,罗溪玉大概一夜间就能好。

    这越是用水,罗溪玉越明白水的重要性,她抬头看了看雾蒙蒙的悬崖上,雨下的太大,已经起了雨烟,根本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片白茫茫,她伸在雨中的松柏枝连同上面系着的衣鞋裤在风雨中飘摇,上面的血水在雨中不断的被冲刷干净。

    这样的雨水洗干净了衣物,冲刷去血腥的气味,可是不可能每天都有,如果半个月一滴雨不下,罗溪玉不敢想象该怎么办,何况圣主还要洗伤口擦身,还要喝还要用,水太重要了,她看了眼洞口凹处的那个小水坑,此时只有浅浅的一层。

    日后说不定主要靠这水过活,罗溪玉想了想便跑去将圣主带血的亵衣脱了下来,前胸只有几道小的伤口,后背过是血糊糊一片,罗溪玉有些不敢看的将他翻过身,后背朝上,她将圣主的血衣匆忙放在雨中洗干净血迹,然后将浅水坑给清理一遍,扭干衣上的水,晾在一边的石上,虽然后背衣服破了几处,但现在没有换洗的衣服,干了之后凑合穿至少也能保暖。

    寻到一张大点的枯叶,能盛三捧水,于是她便站在洞口手里捧着折成碗形的叶子,在雨中接着水,然后再将水倒入水坑中,如此反复,加上雨水流入坑中的,在罗溪玉袖子湿透,手冻的发麻才总算积满了水坑九分。

    罗溪玉用枯叶折成的碗形,外面又包了几层,准备暂时用来装水用,待她回到圣主旁边时,已经整个人都虚脱了,她抽着鼻子,脸上都是水珠,嘴唇冻的有些哆嗦,但是看着眼前这个趴在柔软枯草上的男人,又觉得心里无比安稳,至少,还有人陪在身边,不是自己孤零零的一个,只要自己能好好照顾他,他醒过来一定会带自己离开这个地方,想到此,就觉得有了主心骨一样。

    叶碗里装着水,她用湿帕子慢慢给他擦着背上的血,她不敢擦的太干净,血液也是层保护,就怕血口太大会张开,这地方可没有针线,就算有她也不敢上手缝,只是将身体擦了一遍,后背匆匆抹了两把,没敢细看的就停了手,她又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温热的,于是放下心来。

    而此时罗溪玉整个身体又酸又疼,惊吓之时没觉得,此时松懈下来,脚踝麻木的疼痛,身上的一些针扎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她急忙摘下一朵玉兰花放口里的嚼了,咽下不久疼痛才慢慢减轻了一些。

    此时白茫茫的悬崖中,寒冷的石裂缝中,风雨不断的击打着石壁,圣主昏迷着,只有她一个人清醒,闻着这里的一股陌生的鸟毛味儿,心里难掩的惶恐,不由的会想,雨停后那蝙蝠会不会再次袭来,这山洞是什么鸟的巢?会不会是什么凶兽的,它们还会不会回来,圣主的伤不知玉兰花对他有没有伤用,半夜会不会发烧,如果暂时走不了,那吃食要怎么办?圣主受伤要吃有营养的东西,玉兰毕竟只有三朵,不能供两人吃……

    正在她坐在那里低头看着趴在厚草上的男子时,突然外面又一阵急雨,似有山体石块滑落,“咚”的一声砸落在洞口,吓得罗溪玉全身僵硬,天早已经全黑了,洞里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她正又累又怕,这般来了一声,吓得她如惊弓之鸟般,频频向洞口望,但什么也看不到,也再没有类似的声音,只剩雨声。

    罗溪玉真是越想越怕,一想到黑乎乎的洞里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

    她就止不住的抖,随即便“哧溜”一下子钻到了圣主旁边,圣主趴在那里,罗溪玉怕他冷,包扎好伤口就用些干净的枯草盖在他身上,此时她也不由的钻到了枯草下,然后紧紧的抱住他的胳膊。

    胳膊是暖的,这种暖意似暖流般让她的,哆嗦慢慢缓了下来,她把脸蹭到圣主未受伤的肩膀上,就像找到了安全感,顿时也不是那么怕了,似乎还能想到以前两人每夜相拥而眠的馨然。

    这一天经历太多的事,她实在是又惊又怕又困,累得整个人都虚脱了,但整个神经崩的很紧,在抱着圣主的手臂躲在枯草下靠着他时,那颗无依无靠的心才慢慢放回肚子中,随之合上了眼晴,她心想,只眯一会儿,却没想到很快的睡了过去,一夜未醒,只是在睡梦中还紧紧的搂着圣主的手臂,不敢松开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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