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在一座小城中抬头，望着远方天空能够以灵识隐约探寻到的阵阵波动。
在他身旁，小老头若有所觉。
“是诛仙殿。”小老头道。
叶孤城微侧过脸，“你怎么知道？”
小老头摇头一笑，“经历过万年前一场翻天之战，如今隔着万里我也能嗅出诛仙殿的味道。”
叶孤城不再多问，四下看了看城中仿若未觉的众人，道：“诛仙殿一出，世间将有一场大乱，不知大乱之后，此间众人还能剩下几成。”
禅音寺此刻正有一场杀戮。
山巅之上，有数名僧人盘膝而坐，他们双手合十，在巨大的佛像之下诵经祷告，人人面露慈悲之色，与身后佛像的金光交辉。
不远处，谷凝端坐在一处大石之上，望着这些僧人，略带讥讽。
这些都是禅音寺的渡劫大能，暂时不可参战。
她仰起头望着天空中正在混战的一众弟子，不时有鲜血和残肢断臂飞溅，仿佛是人间地狱。
她的目光尤其定格在天空中那些毙命之后立即化作尘埃散落天地间的诛仙殿弟子。
“这些人死去之后，居然直接散作了天地灵气。”谷凝的话语中多有惊异和不解，“他们并非血肉之躯，仿佛是天生地养。”
她的双眸中有血色的圆月幻化，仿佛要看透整个世间。
在谷凝四周，有一道数丈方圆的光罩，这是由禅音寺上渡厄长老以道韵而围，便是为了护她不受诛仙殿门人所伤。
整座禅音寺也只此一道。
当初边浩渺与三大圣地各大巨头已经商议好了今日之斗，称渡劫期不得插手，因此禅音寺的一众渡劫也只能坐在山巅诵往生咒。
他们实则知道今日之祸难以避免，而且胜算极小。
只是在实力的巨大悬殊下，三大圣地也只能接受边浩渺所谓公平的提议。
时至今日，只有三大圣地自己清楚，对于诛仙殿之乱，他们一筹莫展。
在当初边浩渺等人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众人便已经明白，单凭圣地中一众渡劫的手段和实力，绝无法与他们相抗衡。
三大圣地传承数千年，乃至于追溯到万年之前，因此对翻天之战也有只言片语的记载。
禅音寺各大渡劫虽看似低低诵经，实则都在以灵识传音。
渡劫大能的灵识已经到了与天地相融的境界，一念之间便能够传达心意，不是化神期可比。
“此次诛仙殿化神下山，难道我等就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将我禅音寺众弟子屠戮吗？”
“有心杀贼，奈何实力不足！”
“我等不能动手，一旦动手，便是坏了规矩，一旦坏了规矩，这一战必将提前开启。”
“我等实力与诛仙殿本就悬殊，若这一战无法避免，为何不揭竿而起！以命搏之！”
“还轮不到我们来搏。那些不世出的人物尚且还在观望，诛仙殿的渡劫一旦下山，那些人物必定会出现。”
“是啊，值此乱世，各圣地与无极海哪一个不是自扫门前雪，当初也正是自知实力不足因此才不去结盟。”
“在大劫之前，各扫门前雪吧！”
“但，渡厄长老又为何执意要诱叶孤城来无字石壁？”
“渡厄长老道心向来聪慧澄澈，我想自有他的深意。”
云巅之上，在皑皑云雾中穿梭的化神弟子都在惨叫痛哭，禅音寺弟子终究是血肉之躯，和诛仙殿弟子不能相比，当伤亡越来越大，当战场变得愈发惨烈，当悲凄的气氛与血液蔓延。
一名禅音寺弟子在崩溃中向山上佛像飞来，“长老救我！长老救我！”
身后的诛仙殿弟子还是一贯的高傲与冷漠，那是来自苍穹的，高高在上的俯视。
几名禅音寺的渡劫大能眉间微动，竟都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对眼前弟子的惨叫如若未闻。
低低地，仿佛为了掩饰什么一般诵念着往生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
那名禅音寺的弟子绝望大叫，见到一众长老的神色，再回头看越来越近的诛仙殿弟子，他心知苟活无望，再看头顶的万丈佛像时悲呼一声，“佛祖！”
虔诚敬佛千年，眼看无法再活下去，心底唯一想到的便只有眼前佛。
“噗！”
一道明晃晃的刀光划过，禅音寺弟子的身体上下分离，当刀光离开他的身体，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之间便拉出了一道长而粘稠的线条。
噗通！
残尸落地，一动不动。
只有头颅翻滚，最后露出睁大的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
“呵！”谷凝忽然轻笑一声。
嘲讽极深。
她毫不避讳佛前的数名渡劫大能，对那具尸体道了一声，“生死存亡之际，你念着佛，佛却不去救你，就连你的长老也只知道念往生咒，连这一辈子都过不好的人，妄谈往生轮回。”
禅音寺几名大能者的神色有些难看，显然被谷凝一句话戳中了心底的愧疚。
谷凝转而又看着地上的头颅道：“不过也好，你这一生，想来也和他们一样，为不少人诵过往生咒。以往是你送别人入轮回，如今是自己化作冤魂，也让你瞧瞧轮回究竟是什么模样。”
她这一句话，又意有所指。
无极海上。
元力的汪洋与光芒照亮了整个天际，无极海延绵无尽的海面被神通和道法席卷而起，犹如蛟龙。
“杀！”喊杀声和鲜血同时在空中蔓延飘散。
茫茫海洋都已经被染成红色。
值此存亡惨烈之际。
白玉京殿主在乱局中极不引人注意地向远处飞去，他的速度极快，转眼间跨越了万里，路途中一旦有诛仙殿门人来袭，都被他轻飘飘一掌拍落，散于天地。
他来到一处层峦叠嶂的山脉。
一座深幽黑暗的洞府中，一名须发皆白，额上生着一轮紫月的男人起身，向外迈出一步。
一步跨过无数壁障，越过层层山峦，站在了白玉京殿主的面前。
两人对视许久，眼睛里都有惊人相似的冷静与熟悉。
殿主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再低头看向眼前的男子，“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它也将要来临，是时候了。”
男子颔首，双眸泛起了亮光，漠然的，高傲的，甚至与诛仙殿门人相似的高高在上；最终，一切情绪归于平静。
他的身体开始从下方破碎，化作了点点的光芒，仿佛是一只只飘摇的蝴蝶，又像扑火的飞蛾，向白玉京殿主飞去。
最终，全部进入他的身体。
白玉京殿主的气息节节升高，身上的光芒愈发璀璨，如日月茫茫。
当最后一道光点浸入。
殿主睁开眼睛。
“终于，渡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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