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合作者:西湖编辑

不归人

作者:西湖编辑

时间:2021-02-13

〇三年夏至的那一天,周同带着他的几个同伴去看死刑犯的处决。他们吃喝、赶路、扒火车,一路上说笑,询问沿路的人,最终找到一片荒草地,茫茫无边际,远远在山的一边。“我爸爸是不会怕死的。”周同说这话时阳光耀眼,他眼睛陷入一片光晕,耳朵边响起金属颤动时的嗡嗡声。枪决的时间就要到了,他和他的伙伴们却迷失在山路、麦田与荒草地里,“分头找吧!以口哨为号!”最后周同不得不说,他自己一个人朝了一个方向,拨开草丛向前走去。

丽人行

作者:西湖编辑

时间:2020-12-08

众生平等话自然没错,可初绽嫩芽的柳条傲娇地迎风摆动,满缀黄花的迎春藤却谦卑地匍匐在水边,叫人不得不疑惑:等级的出现,大概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倒春寒天本来就冷,再加上会议室里那种冷森森的高大上氛围,更觉料峭逼人环形的会议桌上,每人面前摆着一杯绿茶,只是没人动,个个都是屏气肃然的模样——余老大重视形式感,这又是开年以来逼格最高的一次会议,众人自然都得拿出点敬意。腹中贮书一万卷,不肯低头在草莽。杨夕月无意识里忽然蹦出这么两句,她赶紧hold住——这种大话狠话,也就是酸户头在背后说说,当着权贵,哪怕你是李白呢。

初长成

作者:西湖编辑

时间:2021-01-04

在我十八岁那年的冬天,一个雪后初晴的午后,母亲午睡醒来,说,我梦见春泥了。当时我正坐在窗前看外面的雪,不由转头道,我也正想春泥呢。说罢,我和母亲相视而笑,母亲掀开被子坐起来,揉搓着双腿,说,梦里面春泥还是那样新鲜,葱苗一样。我起身给母亲倒了杯温水,顺势坐在她身边,并不回话,又把目光望向窗外,我还是相信,春泥仍如当年般站立在那里,释放着芬芳。六年前,这个小镇迎来了入冬以来最凶猛的一场雪,不只挡住了门,还差一点爬上窗台,径直进到屋子里面来。父亲早早起床,从厨房的后窗跳出去和邻居们一起清理院内的积雪。

北京上空

作者:西湖编辑

时间:2021-02-13

前天晚上,程西收到安子发来的短信,说是爷爷去世,回老巢北京参加葬礼,顺便晃荡晃荡,带“新的小女朋友”玩两天。方渭安,女,俗称“安子”,是个热爱空降袭击的人。程西觉得她随时可能突然出现在面前。自从她离开北京去厦门上大学之后,也不知道在艺术系天天鬼混些什么,偶尔传来几张最新的照片,都是青面獠牙的,不是倚着墙角挑衅地斜着眼喷吐烟圈,就是散瞳了似的大睁着空洞的眼,摇着满头鸡窝状的碎发。甚至还有一张割腕的照片。上次空降北京,仅仅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

哦,乖

作者:西湖编辑

时间:2020-12-29

他会不会打电话呢?谁知道,我是关了电话的,我讨厌别人的试探,打个电话,看谁的电话在响,看谁又在接电话,看谁对着电话说一声喂,于是他知道了哪个人是我。如果是这样,又何必搞那么复杂约着见个面呢?我讨厌这样的试探,连续很多天我都不会开电话,最好让他感觉受到了伤害,被我爽了约。但是电话再打开的时候,他的电话依然会进来。那又怎么样呢?你想想,再打电话来多无聊,喂你那天去了没有。去了。我没看见你。因为你不认识我。你看见我了吗?没有,因为我也不认识你。于是就是长时间的沉默。接下来呢?还有接下来吗?如果一定要有一个接下来呢?那就让电话里的声音继续说话,他会说什么呢?他会说我们再见一次面吧,我们再定一个地点,再安排一次时间。然后呢……

大城小爱

作者:西湖编辑

时间:2020-12-08

二月二十号晚上二十三点十五分,我和远在深圳的女友日行一例地聊电话,向她汇报我今天都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有多想她。对于我的汇报女友颇为满意,她撒娇说刚才她在削苹果时不小心割破了手,血流不止。我说没事,找个创可贴包一下就好。这下惨了,她借题发挥,说我一点都不在乎她。还说写硕士论文压力大,上个月在凤凰古城的那个甜蜜夜晚该不会一杆进洞了吧?否则那该死的月经,为何都四十多天了还没有来?我半蹲在阳台上,抽着烟,憋着尿,豪气十足地对她说:怀了就生,生下来我养。女友冷笑着反问我:得了吧,你知道现在养一个孩子有多贵吗?

作者:西湖编辑

时间:2021-02-13

一年后他们和平分手。(他在整理自己东西的时候几次停了下来)他没有多少东西:一些旅游纪念品,他看着它们发愣,那还是他们恋爱时一起买的。一些两人的合影,没有阴影的风景下两个最终分道扬镳的人互相依偎着微笑。一些股票书,衣服鞋子。似乎某些情感被触动了。也许是她抱住了他,也许是他抱住了她,两人都记不清了。顺其自然。他们并肩躺在床上。“我不明白,真的,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他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说。“我也不明白。”她回答,撑起身子端详着他,“我连自己都不明白,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要什么……”

彭敏小说二题

作者:西湖编辑

时间:2021-01-26

老马轻轻咳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儿子旁若无人,自说自话:“她说,要把这句话在日记里记下来留作证据,免得我说话不算数。”兰英插嘴:“这孩子,心眼儿真多!”儿子忽然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老马和兰英:“爸,妈,北京好玩吗?”老两口语声参差地答:“好玩!”儿子调皮地笑:“好玩以后就常来,北京欢迎你哦。”

春暖花开

作者:西湖编辑

时间:2020-12-16

李冠军从故乡回来,不仅带来了母校巨变的消息,还带来了我们昔日共同的班主任樊一生老师离婚的消息。他向我描述了母校的变化,说现在去了我一定不敢相信,那就是十年前我们所学习生活的地方。除了校门前的那条经久不息地流淌的石安运河没变外,所有的陈迹早已荡然无存,我们读书的教室,爬窗户进去打乒乓球的会堂,中午吃饭的食堂,还有逃课去睡觉和玩耍的小树林,都在我们离开后的若干年里逐一消失,代之而起的高大敞亮的教学楼,先进的教学设备和从校门开始延伸的宽阔笔直的水泥路,两边站着绿荫如盖的悬铃木。美啊,李冠军说,谁能想到我们的母校有朝一日会如此漂亮?

毛娘

作者:西湖编辑

时间:2021-02-13

(中篇) 这破地方,辽阔、高大却又干瘪。大货车在沙砾地上像拖拉机一样突突乱蹦着,耕出一条排骨路,一直向前伸过去,没有尽头似的,穿过了平野,还得盘过一座座光秃秃的山岭。每次出车,我都会有些恐惧,每次都是硬着头皮上路。太阳已落到西山头,天上铺满云的瘦皮,褴褛毕现。空气清冷稀薄,薄得不敢让人深呼吸,怕太用力了,一下子吸光口鼻前的所有空气。一眼望过去,除了突起的山脊,就是瘦骨露露的莽原,但总能让人感到这整块大地堆得高高的,可以俯视全世界。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眼睛看不到纵深的沟壑,全身毛孔却都能感觉到。

爱之四十日谈

作者:西湖编辑

时间:2021-01-10

Zouzou今年三十二岁,一本文学杂志的编辑,尝试过几年的写作、投稿(这段历程比较令人丧气),她老觉得自己饱受挫折,所以对她的作者们,她也喜欢给予挫折(她可是个够挑剔的编辑)。她把自己定义为一个迟到者。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理想主义、冲动,在她看来充满文字光彩,但她一九七八年才出生。

第八日

作者:西湖编辑

时间:2021-02-13

那天也不是什么特别日子,只不过是2006年12月27日。早上七点五十五分。圣诞节过去两天了,中关村家乐福门口还立着一棵饰物已七零八落的塑料圣诞树,人大出版社门口却早已拉起欢庆元旦的红条幅。在塑料圣诞树和红条幅之间,有一种自相矛盾而虚幻的节日气氛存在;但不管怎样,这一天都仍旧只是12月底一个最寻常不过的星期二,天气是这个季节最常见的晴朗大风兼多云,气温-5℃到6℃,不太暖也不太冷,作为冬天,正合适。一大早大街上的行人已不算太少。他们用各种织物层层武装起自己,外面再用大衣将身体密不透风地裹实,如一尾尾臃肿的鱼在大风与落叶里顶风前进。

蓝色卡车

作者:西湖编辑

时间:2021-02-13

昭昭曾经说,四处流浪讨生活并不是好日子。我记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嘴唇上的干燥死皮沾了口水,粘住了一支快烧到尽头的香烟,他习惯性地将手从嘴边向下移去,指缝被烫了一下。他轻轻地叫了一声,把烟头朝解放牌卡车外吐去,烟头在地上滚了两下,被一个经过的行人踩灭。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他又说,你想过这种日子么?他看着我。我说,想。他笑了。现在想想,那个笑容表达的应该是宽容,还带着一点轻微的嘲讽。他的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犹疑不定,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只是在单纯地担忧着什么。他摸了摸我的头,说,你还小。我想起这个场景,纯粹因为星期天是个无聊的日子。

蝶恋花

作者:西湖编辑

时间:2021-01-25

艾叶绿最欢喜做的两件事情是用放大镜观察蝴蝶标本和喝C1烧酒。每次去展馆艾叶绿会从精致的坤包里拿出一只高倍放大镜来,一来是观察这种昆虫美丽的斑纹,再来是艾叶绿要从这种昆虫的身体上发现它们的性交器官,那是一个谜,困扰艾叶绿多年了。第二个喜欢做的事情是喝酒,每次喝酒艾叶绿都会喝一种韩国的“C1”烧酒,用精描过的红唇微微地触碰杯里的透明液体,那透明的液体淡如水,却有着药水一般的气味,灌入身体后,她相信这种低度的外国烧酒能清洁她的身体,并借着微醺的午后阳光释放她的困惑。艾叶绿住在暴君为她准备的别墅里,别墅在市郊的滨湖区。

道路

作者:西湖编辑

时间:2021-02-13

这天天气很好,有阳光,时间临近中午,大街上刮起了风。这一天,已经过了一年中最最好的日子,进入到十一月份,生活开始变得沉闷而无趣。然而秋天的尾巴永远令人吃惊。刘冬穿了一双橡胶底的大棉鞋,从刘氏越瓷研究所走出来,他那双棉鞋的脚后跟裂了一道口子,踩在水泥地上,发出踢踢踏踏的声响。他刚走到大门口,还来不及关门,看到小飞从车上走下来,用力甩上车门。小飞是特意过来找刘冬聊天的,刘冬今天大清早给他打电话,说要转让研究所,他想过来问问他到底什么情况。明晃晃的大太阳底下,风是冷的,他们两个站在冷风里,刘冬拍了拍小飞的肩膀,十分亲密地搂住他的脖子,把他往外面拽。